
咱們先說,魔法世界裏最有名的鳥非“雪橇”莫屬。 原因很簡單——在《哈利·波特》裏,哈利就養了一隻叫“海德威”的雪橇,既當寵物又當信使,人氣相當高。 可以說,海德威憑藉一己之力,讓全世界的影迷都愛上了這種貓頭鷹。 那麼,現實生活中的“雪校”雖然不在魔法世界,可它們的棲息地同樣神奇得足以讓人驚歎:比如令人目眩的北極光、無邊無際的雪原……沒錯,現實中的雪校就生活在北極。 要說地球上最像魔法世界的地方,北極基本可以當選,是不是感覺特別有氛圍?
這“學校”可謂地道地道的北極鳥,亞歐大陸、北美大陸,甚至格陵蘭島上,都有它們的身影。 它們通常出生在大陸邊緣,那裡人迹罕至,難得一見,自帶神秘光環。 可想而知,北極環境如此嚴酷,它們是如何維持生計、繁育後代的? 又作為北極的頭號猛禽,它們和其他貓頭鷹相比有哪些不同? 今天的節目,咱就好好認識一下“雪橇”。
先從生物學分類看,“雪橇”屬於鳥綱、鴞形目、鴟鴞科、雕鴞屬。 不過,光看模樣,它和“雕鴞”似乎並不太像,對吧? 首先,顏色就完全不同; 再者,雕鴞那對標誌性“猫耳”在雪橇這裡也見不著。 所以,以前在分類時,曾經有人把雪橇單獨列成一屬。 一直到2002年做基因分析後才發現,它們和雕鴞確實親緣關係極近,這才把它們一併劃入“雕鴞”這棵家族樹裏。
上期聊貓頭鷹時提到,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貓頭鷹就是雕鴞。 作為雕鴞屬的一員,雪橇的塊頭也不遑多讓:體長大約50~71釐米,翼展約1.2~1.8米,體重在2公斤左右,妥妥地是北極地區最大的猛禽。 尤其它的翼展特別大,飛起來時顯得更加魁梧,氣勢十足。
從雪橇和雕鴞的進化關係來看,它們分道揚鑣的時間其實不算久——也就四百萬年左右。 現存與它基因最接近的雕鴞,是美洲的大角鴞,而它倆在美洲的分佈範圍恰巧連在一起,還有些微重疊:雪橇在北,大角鴞在南。 它們之間的關係,很像棕熊和北極熊:那些北邊的棕熊逐漸適應了北極圈的環境,最終演化出北極熊這一新物種; 雕鴞這邊似乎也一樣,有一支對北極情有獨鍾,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雪橇。 北極熊稱霸北極陸地,雪橇則稱霸北極天空,完全是貓頭鷹界的北極熊。 所以,人們也常叫它們“北極鴞”。
雪橇和北極熊一樣,它們與近親最大的區別就是那身“白毛”。 而且相比北極熊偏黃的毛色,雪橇的白更加純粹,堪稱“白得閃亮”。 不過稍顯遺憾的是,雪橇身上通常會有不少斑點,像鱗片似的,一道道橫斑。 母雪橇和幼年雪橇身上尤其多,幾乎全身都有,看上去就沒那麼“純白”了。 只有成年的公雪橇才會顯得非常白,而且年紀越大、斑點越少,整只鳥就越白。 這是雪橇的一大特徵,也能用來大致判斷它們的性別和年齡。
說到性別二型性,還有個小故事:在《哈利·波特》的劇情裏,海德威其實設定是一隻母雪橇,但電影裏為了追求“好看”,所有出鏡的海德威動物演員,都是公雪橇——只因為公雪橇斑點更少,看上去更純白一些。 這還能算是“性別歧視”呢,真是離譜。
那麼,為了適應北極生活,雪橇最重要的進化點就是保暖。 它們渾身的羽毛特別濃密,保溫效果驚人。 即便氣溫降到零下五十度,雪橇的體溫仍能保持在38~40度,幾乎匪夷所思。 從熱傳導角度講,雪橇羽毛的導熱率在鳥類中是數一數二的,僅有南極的阿德利企鹅比它還要保暖(那又是狠角色,咱們以後也能專門聊它們)。
除了渾身外,雪橇幾乎所有部位都蓋滿羽毛。 它們的腿和爪子上同樣“毛茸茸”,不像大部分鳥類那樣光著腿,就連脚底也佈滿毛墊子,好比穿了靴子,長時間站在雪地裏也沒問題。 再看它們那張“小嘴”,其實一點都不小,只不過大部分被羽毛擋住了而已,露出的部分少之又少。 可以說,在保暖這方面,雪橇已經做到極致,這才有資本在北極安身立命。
保“溫”搞定了,還得解决“吃”這件大事。 雪橇捕獵的管道和其他貓頭鷹也不太一樣。 大多數貓頭鷹習慣夜晚行動,夜裡捕獵; 但雪橇卻白天、晚上都能出動,可謂“晝行”與“夜行”全都拿得下。 這就有人會問:貓頭鷹不都是“夜貓子”嗎? 雪橇怎麼還白天“上班”?
其實很好理解:想想雪橇生活在極地,夏季會遭遇極晝——可能連續好幾周太陽都不落山,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。 而且,夏天正好是它們養育後代的關鍵期,一窩好幾只小崽兒等著喂呢,只能日夜兼程去找吃的,自然白天捕獵就成了常態。
白天找獵物,最管用的當然是視覺。 雪橇那雙眼睛顏色鮮豔、金黃色,特別引人注目。 它們的夜視能力比大多數貓頭鷹稍弱,但雪橇更看重白天看得遠,就像鷹一樣的視力。 囙此,它們常常站在空曠地帶的制高點,能一眼看出一公里開外的獵物,或者飛在天空巡弋,只要地面有動靜,雪橇就能捕捉到,然後無聲無息地俯衝襲擊,宛如鬼魅一般,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。 這是它們白天捕食時最常見的套路。
當然,雪橇畢竟還是貓頭鷹,晚上加個班也沒問題。 一方面,儘管它們夜視不如某些貓頭鷹逆天,但比起大多數鳥類還是强多了,夜裡光線稍好一些也能瞄準; 另一方面,它們的聽覺功力也還在,雖然比不上蒼鴞、烏林鴞那般敏銳,但聽聲辨比特仍然够用,能精准鎖定藏在雪層下的獵物。 總之,它們其實更擅長白天抓獵物——畢竟雪橇這一生,絕大多數獵物都是在白天搞定的。
有人就好奇了:巔峰狀態下,雪橇捕獵效率得有多猛? 那咱得去北極苔原上看看。 每年五月,北極苔原上的積雪慢慢融化,雪橇會開始“築巢”,準備生兒育女。 其實說“築巢”有點誇張,它們往往找塊略微高一點的小土包,在上面刨個淺坑,連草都不鋪,追求的就是視野開闊。 這樣一來,萬一有北極熊、北極狐或狼之類的傢伙路過,它們能第一時間發現並警戒。
等到交配之後,母雪橇便留在窩裏下蛋,大約兩三天下一枚,但具體能下多少,變化不定。 根據觀察,三枚到十六枚都有可能。 這跟周圍獵物是否充足息息相關——要是感覺附近獵物多,就痛快多下幾顆蛋。
蛋下好後,母雪橇會全程趴窩孵蛋,幾乎不出門,捕獵全部交給公雪橇。 它們分工非常明確,這從體型上也看得出來:公雪橇塊頭更小,動作更靈活,捕獵效率也更高,母雪橇就負責長得更大些,能產更多蛋,關鍵時刻還能趕跑來偷家的天敵。
大約過一個月,蛋開始陸續孵化。 因為是隔兩三天下一個,所以破殼也是按順序來,先下的先出生,後下的後出生,一窩裏往往兩三天就會多出一隻小崽兒。 剛出生的小雪橇身子是白色,可過不了幾天竟會變成灰黑色,相比成鳥,顏值差了不止一點兒。 實話實說,那時候它們黑不溜秋的,像顆煤球。 但別看樣子醜,吃起東西來一點兒都不含糊。
一開始,小雪橇個頭還小,公雪橇叼回獵物交給母雪橇,由母雪橇撕碎再一口口喂它們。 可沒過多久,小傢伙的身形稍大些,捕回來的獵物也只比它們大不了太多,就見小雪橇張大嘴,硬生生地“整只吞”。 那場面讓人擔心它們會不會被噎到,經常得倒騰好幾回合,才能艱難吞下。
它們為什麼吃得這麼“急”? 因為不這樣狼吞虎嚥,就很可能輪不到自己。 每一隻獵物,對它們都像最後的救命糧,毫不誇張。
說到雪橇的獵物,“選單”其實相當廣泛:老鼠、鳥、魚、兔、昆蟲,它們都能吃,甚至還曾記錄到雪橇捕獵赤狐或北極狐的案例。 在北極這種食物匱乏的地方,它們沒什麼可挑的,只能來者不拒。 但有那麼幾個月例外:每年五月到九月,它們幾乎只捕獵旅鼠——佔據食物總量的95%以上,簡直不可思議。 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“挑食”呢? 因為這段時間北極苔原上的旅鼠數量會猛增,是一年裏獵物最豐富的時段。 它們也正好趕在這時生兒育女,另外,旅鼠大小也最適合小雪橇一口吞,簡直省事兒。
於是,公雪橇在這幾個月裏眼中只有“旅鼠”,看見就捉,常常不停歇地飛來飛去。 只要沒下大雨或者起霧,公雪橇就不怎麼休息。 有時母雪橇的蛋還在孵,它就已經開始“囤貨”了; 據觀察,最多時能囤到八十多只。 小雪橇一破殼,就被旅鼠堆包圍,既飽口福還能擋風,真是小日子不錯。
可凡事都有兩面性。 旅鼠這種動物數量波動大,有的年份爆發,數量多得吃都吃不完; 有的年份又莫名消失,讓雪橇一家老小餓得嗷嗷叫。 公雪橇辛辛苦苦叼回來的獵物經常不够分。 一隻小雪橇從出生到長大需要吃掉大約200只旅鼠,一窩如果有五只小鳥,那就需要一千只,再加上父母兩口子的口糧,意味著在短短五十天裏,公雪橇必須給家裡帶回來一千多只旅鼠。 有時他飛出很遠才找到一隻,可見有多辛苦。
另外,因為一窩蛋是分批孵化,先出生的崽兒比後出生的要大不少。 公雪橇好不容易抓回來一隻旅鼠,往往還沒等最小的崽兒够得著,就被哥哥姐姐“秒殺”了。 母雪橇想幫忙,也經常被更強壯的崽兒奪走獵物。 久而久之,老么常常活不下來。 所以在旅鼠匱乏的年份,一窩裏能活下來的小雪橇有時不超過50%,極端情况下甚至全窩餓死,慘烈至極。
那些熬過去的小雪橇到了八月左右就要開始學飛。 它們一般不到兩個月大,可為了趕上北極的夏日尾巴,就得趕緊脫掉絨羽,換上正羽,學會飛翔,然後和其他候鳥一樣,飛往南方過冬。 因為極夜時期的北極對小雪橇來說難度太大,只有經驗最豐富的成年鳥才會留守,與北極熊、北極狐等繼續在那冰天雪地裏對抗。
第一次離開北極苔原、背井離鄉的小雪橇,來到南方後,看到的世界可就大不相同了。 不過,它們所說的“南方”多是北歐、西伯利亞、加拿大等高緯度地區,也就是其他候鳥眼中的“北方”。 但若某年旅鼠大爆發,當年出生的雪橇數量猛增,就會有更多“年輕人”擴散到緯度更低的地方。 比如2013年冬天,佛羅里達都有人發現過雪橇的踪影,令人驚奇不已。
到了新環境,雪橇的食譜和在北極苔原相比更加多樣。 有的在針葉林間空地守株待兔(或者守老鼠),也有的飛到海邊試著抓海鳥、野鴨,或者跑到加拿大發現“雪鞋兔”,有時還會和遊隼競爭獵物。 雪橇的捕獵適應性相當强,幾乎在哪兒都吃得開。
也有一些雪橇更偏愛人類活動區,比如農場、牧場、機場、高爾夫球場等。 因為它們天生喜好空曠地帶,這些由人類改造出來的場所正好符合它們的“口味”。 於是,趕上雪橇數量大爆發的年份,它們的目擊報告就會一下子多起來。 這也很容易造成一種錯覺,仿佛雪橇數量不少,種群很穩定。 可事實並非如此。
根據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的數據,現時地球上成年雪校數量大概只有1.4萬到2.8萬只,而且還在進一步减少的趨勢中,被列為易危物種。 更有研究顯示:若當年旅鼠匱乏,全球能成功繁殖的雪校可能只有1700對,數量少得令人震驚。 所以,哪怕雪橇再强大、再像是來自魔法世界,它們的命運仍舊綁在獵物身上——這大概也是所有捕食者共同的宿命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