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我們提到過一種相當了不起的山羊,生活在阿爾卑斯山,擅長攀岩到令人瞠目結舌。 聽說有些大壩近乎九十度的峭壁,它們都能爬上去,仿佛憑空掛在岩壁上,那真是飛簷走壁的絕技。 這個山羊叫作猿羊。 今天的故事,就要從一隻比飛簷走壁還神奇的猿羊說起。

2003年,西班牙誕生了一隻小猿羊。
它和阿爾卑斯山猿羊是近親,更準確地說,是西班牙猿羊的一個亞種,叫做比利牛斯山北山羊。 這只剛出生的小猿羊可不一般,原因就在於它是一隻複製羊。 雖然在知名度上比不上“克隆羊多利”,但它的生物學意義卻非同小可——這是人類首次成功復活已經滅絕的動物。
要知道,地球上最後一隻比利牛斯山北山羊,名叫“瑟利亞”,生活在西班牙的保護區裏。 2000年,它被一棵倒下的樹壓死了。 幸運的是,在瑟利亞出生前十個月,科學家從它的耳朵和腹部選取了一些皮膚樣本,並用液氮保存了下來。 正是依靠這些皮膚細胞,科研人員進行了尅隆:他們培養了154個胚胎,並將其移植到44只代孕山羊體內。 最終只有7只成功懷孕,而只有1只產下小猿羊,可見過程多麼艱難。
然而,這只小猿羊出生後就被發現肺部存在缺陷,僅僅七分鐘後便遺憾離世,這是人類第一次嘗試復活滅絕動物,結局讓人唏噓。 但有了這一突破,自然就會有人想要更多:科學家們還在嘗試繼續復活比利牛斯山北山羊,以及帶狼、渡渡鳥、旅鴿等等。 只不過,猛獁象和恐龍的動靜最大,最受關注。 若這二位能回來,那必將是舉世震驚。 今天,我們就來看看猛獁象和恐龍的復活究竟走到了哪一步。
復活滅絕動物的三種方案
如果想讓一個已滅絕物種重返地球,現時大致有三條路徑。 第一種就像尅隆猿羊那樣,前提是你必須擁有它的活體細胞。 具體操作並不複雜:先從它現存近親那裡獲取卵細胞,取出細胞核,再把滅絕物種的細胞核換進去,電擊啟動胚胎發育,然後將胚胎植入代孕母體子宮,等待出生即可。 不過,說來容易,真正操作難度極大,而且最關鍵的是:必須要有滅絕物種的活細胞做資料。
第二種方法則類似於人工育種。 南非曾有過“斑驢計畫”,就是經典案例。 斑驢其實是斑馬的一個亞種,它頭部和頸部有花紋,身體後部卻沒有。 地球上最後一隻斑驢在1883年死於阿姆斯特丹動物園,滅絕已逾百年。 “斑驢計畫”的覈心原理跟人類馴化家豬、家禽差不多:例如,要想野豬多長肉,就每一代都挑選體型最肥的個體去配種。 若干代之後,出現的家豬已與野豬大异其趣,等同於野豬的一個亞種。 用同理,研究人員從2500只平原斑馬中挑了9只花紋最淺的繁衍後代,再一代代挑選更淺的花紋,直到它們與斑馬的差別大到足以稱為“斑驢”。
不過,這第二種管道並不是“復活”了真正的斑驢,更像是創造了一個“新斑驢”。 那麼對於猛獁象和恐龍而言,前兩條路行得通嗎? 首先,想直接尅隆猛獁象和恐龍並不現實,因為我們沒有它們的活體細胞。 選育法也行不通:亞洲象數量本就堪憂,別說再去找“長毛長牙”的來配種了,就算真有那麼多,也頂多搞出一個猛獁象亞種,想培育出原版猛獁象或恐龍,更是天方夜譚。 所以剩下的只有第三條路——寄希望於“上帝的手術刀”:基因編輯。
猛獁象:還有機會迎來重生
2020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得主艾曼紐·沙爾龐捷和珍妮弗·杜德納,正是因為對CRISPR-Cas9基因編輯科技作出重大貢獻而獲獎。 CRISPR就像一把無比精巧的分子剪刀,可以剪切DNA的雙螺旋,進行編輯、替換或插入。 時下很多轉基因農作物和動植物都是這麼來的。 至於想復活猛獁象,就得靠這把“剪刀”。
光有科技還不够,還必須掌握猛獁象的基因組才行。 好在,猛獁象大約在四千年前才徹底滅絕,北極圈的凍土層像大型冰櫃一樣,保存了不少猛獁象遺骸。 有些保存得好到讓科學家直呼不可思議:例如2013年,西伯利亞北部的永久凍土中就發現了一頭猛獁象,連皮帶肉完整如新,甚至還能流出血液,看上去仿佛剛死沒多久,實際上它生活在四萬年前! 不過冷凍了幾萬年,細胞還是會破壞,DNA也會降解,所以現時只能找到DNA碎片,只能大致拼出猛獁象基因組中最關鍵的部分。 即便如此,已足以給復活帶來一線生機。
哈佛大學遺傳學家喬治·丘奇博士對復活猛獁象非常感興趣,還專門成立了生物科技公司實施這項計畫。 大致思路是:對比猛獁象和亞洲象的基因組,找出主要差別,然後對亞洲象的基因做關鍵編輯。 預計要改動大約四十萬個片段,工作量相當巨大。 完成後,再把編輯過的細胞核注入去核的亞洲象卵細胞,啟動胚胎發育,並讓亞洲象代孕。 這樣生出的,便可算是一頭猛獁象。 雖然它和亞洲象基因混合,但只要關鍵點比特到位,長毛、厚皮下脂肪、巨大象牙等猛獁象主要特徵都能體現,至少從外形看就是猛獁象了。
如果將來在凍土裏發現保存更完好的猛獁象遺骸,選取到完整基因組,就更接近真正的猛獁象——到那時,它們或許真的能適應北極圈的環境,說不定可以放歸野外。 總之,人類現時具備了相當的科技儲備,真正要實現還很困難,但也並非毫無希望。
恐龍:復活難度再昇一級,或許不如直接“創造”
相比猛獁象,恐龍的難度要更大。 人們常提到的復活恐龍方案,經典得非《侏羅紀公園》莫屬:先找到一塊存在於6500萬年前的琥珀,裡頭封著一隻蚊子,蚊子正巧吸過恐龍的血。 科學家從中選取恐龍DNA,再用青蛙基因補全缺失部分,放進鴕鳥蛋裏孵化,於是小恐龍就誕生了。 電影裏說得頭頭是道,可現實卻很骨感。
首先,恐龍DNA到底能不能找到? 現時發現的琥珀中有昆蟲的不少,但“恰好吸了恐龍血”的蚊子極其罕見。 就算真發現那樣的蚊子,DNA也已經碎得不成樣子。 琥珀的密封雖好,但經過幾千萬甚至上億年,裡面的DNA基本會解體,能選取到的也只是一點點無法辨認的碎片,根本難以拼凑成完整基因組。
除了蚊子,還有別的方法嗎? 是有一些小概率事件讓人看到一點點希望。 比如2007年,科學家在一具霸王龍腿骨化石裏找到了部分蛋白質; 2020年,在一隻亞冠龍化石裏發現了軟骨組織。 但這些所謂的“恐龍DNA碎片”依然極度破碎,跟猛獁象幾千年的時間差無法相提並論。 想靠這點線索復活恐龍,幾乎不可能。
然而,有人並不氣餒——比如著名古生物學家傑克·霍納。 他不僅是《侏羅紀公園》的科學顧問,還是電影主角的原型人物,小時候就夢想養只恐龍當寵物,長大後乾脆成了第一位發現恐龍胚胎化石的考古學家,還命名了“慈母龍”,在恐龍研究領域極具聲望。 但他也清楚,想像電影那樣復活恐龍行不通,所以轉而提出了“雞龍計畫”,試圖用雞“反祖”出恐龍。
我們常聽說“所有鳥類都是恐龍後代”,所以雞確實帶著恐龍的基因。 動物在漫長演化過程中,一些基因被關閉,但並未徹底消失,所以偶爾會出現反祖現象。 比如有的小蛇出生時會帶一點退化的後肢,人類嬰兒中也可能出現短尾巴,甚至有全身多毛的極端案例。 霍納的思路就是通過重新打開那些“沉睡”的基因,把雞身上被關閉的恐龍特徵重新啟動。
2006年,威斯康星大學的實驗曾重啓雞的“talpid2”基因,使雞胚胎長出了牙齒。 2015年,哈佛大學和芝加哥大學向雞蛋裏加入化學物質,抑制了生長雞喙的蛋白質後,得到的胚胎嘴巴竟呈現爬行動物的模樣。 2016年,智利大學的研究人員關閉了控制雞腿形態的基因,讓脛骨和腓骨變得與恐龍更相似。 再加上設想如果能讓雞翅重新變回前爪,那麼只要尾巴問題也解决,雞的外形就會向恐龍靠攏:嘴裡有牙齒、前肢呈爪狀、粗壯雙腿,還拖著一條尾巴,這“雞龍”的誕生似乎指日可待。
科技突破背後的爭議
復活猛獁象或恐龍,這聽上去足够轟動,也能瞬間吸引無數目光。 乍看之下,“為什麼不呢?”然而,這件事的爭議其實相當大。 支持者認為,猛獁象當年滅絕,人類要負不小的責任,現在既然有能力讓它們重見天日,這是在彌補過錯。 而且猛獁象對北極圈生態系統也可能具有積極作用:它們封锁森林過度擴張,維持草原面積。 草原在冰天雪地裏反射太陽光、固碳,都有助於減緩氣候變暖。 讓猛獁象回歸,也許會給生態帶來好處。
可反對者的意見也同樣直擊要害:“想靠猛獁象維持大面積草原?就算要幾十萬頭猛獁象也難凑够,更別說它們去哪兒找生存空間。恐怕最後只能圈在動物園裡,成為博人眼球的商業噱頭罷了。”更別提復活恐龍,它們要真出來,極可能打亂現有生態,根本不可能放生野外; 若是在公園或者實驗室,“侏羅紀公園”裏的場景難免讓人隱隱擔心。 一些人質疑,這巨額資金還不如用來保護現有的瀕危動物,防止它們步猛獁象和恐龍後塵。 等到科技更成熟、棲息地更完善時,再考慮復活這類遠古生物,也不遲——它們都“等”了那麼久,也不差這幾十年或上百年。
總之,猛獁象和恐龍,確實能够激發無數想像和熱情。 可與此同時,也要理智衡量科技和生態的平衡。 畢竟,如果真的打開了一扇時空大門,我們就必須承受背後的所有後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