咱們今天聊聊猪——在人類所有家畜中,猪極有可能是最早被馴化的。 據考古證據顯示,人猪關係可追溯到一萬二千年前,“家”字的寶蓋頭下那一撇“豕”(猪的古字)便道出了它與人類的緊密聯系。 古人屋簷下若無猪,便難稱“家”; 食肉也全靠它。 許多人眼中,猪的價值似乎僅在於提供肉食,但實際上,它對人類的貢獻遠不止此。

近年來,猪在醫學領域的地位愈發凸顯。 2021年9月25日,紐約大學器官移植專家羅伯特·蒙哥馬利教授為一比特腦死亡患者進行了突破性的異種移植試驗——將一顆基因編輯過的猪腎移植至人體外,以便後續研究。 手術歷時兩小時,術後各項名額均符合預期,且幾乎未見强烈排异反應,堪稱成功。 科學家們早已注意到,猪在解剖結構、代謝水准和生化名額上與人類極為相似,尤其是皮膚和心血管系統。 囙此,利用猪器官並非天方夜譚,而是緩解器官短缺的現實選擇。
據統計,美國現時約有107000人等待器官捐贈,其中90000人等待腎臟,平均需等三至五年,許多人根本等不起。 真正的難題是免疫排斥反應:即便同種人器官移植,也會產生排斥,跨物種則更甚。 科研團隊發現,一種名為α-半乳糖(α-Gal)的多糖會引發快速排斥反應,基因編輯剔除猪體內編碼該分子的基因後,理論上可消除這一障礙。 蒙哥馬利教授所用的猪腎正來自這種轉基因猪,且成果顯著。 今年年初,又有患者貝內特在馬里蘭醫院接受了轉基因猪心臟移植,由於別無選擇,他術後恢復良好,一度還在病床上觀看超級碗比賽。 雖兩個月後病情惡化離世,但他的家人仍感激醫院的努力,期盼開創人類器官移植新時代。
千年之前,猪為人類提供肉類; 如今,它們正為人類輸送“生命之源”。 在巴哈馬埃克蘇瑪群島的Major’s Cay無人島上,數十頭野豬不僅安居沙灘,甚至常下海游泳,成為網紅景點。 關於它們的來歷,有說是神鬼奇航遺留,也有傳為海難倖存,真相已無關緊要; 如今,它們與遊客嬉戲,帶來驚喜,也讓科學家們驚歎於猪的野外求生能力:靠海覓食貝類、海藻,找到島上為數不多的淡水泉,典型的荒野生存天才。
然而,回到大陸,猪的“氾濫”就成了災難。 哥倫布第二次航行時就在美洲引入豬只,從此猪隨著殖民者擴散至北美,部分逃入野外成為野豬。 到十九世紀末,歐洲純種野豬又被引入,與原生野化猪雜交,誕生了更強壯的後代。 2004年,喬治亞州獵人獵獲一頭長達四米、重達四百公斤的“猪王”——“Hogzilla”,DNA證實是雜交猪。 如今北美野豬已近千萬頭,每年因其破壞農作物損失高達20–25億美元,其中僅玉米、花生損失就超10億美元。 少數農場主甚至出動直升機射殺,但多數學者和農民只能設陷阱誘捕,一年要撲殺50%—70%才能控制數量,約需五百萬頭,否則野豬繁殖能力驚人,越滅越多。
而野豬也並非十惡不赦。 在南美最大的潘塔納爾濕地,野豬兩百年前入侵後恰逢當地狩獵過度,成為獵人首選獵物,反而間接保護了美洲豹、水豚和食蟻獸等本土物種。 季節性洪水加上人為獵殺,使野豬數量保持平衡,當地居民既有肉食供應,其他野生動物也得以存續。 2011年,當代進化研究所的斯科特·卡羅爾博士以此提出“調節生物學”理念,提示入侵物種管理不必一概根除。 類似現象還見於澳大利亞——野豬成為瀕危灣鱷的新食物,助力其數量從數千只回升至十萬只; 在北美東部,美洲獅亦以野豬取代白尾鹿為主要獵物,數量出現回升。
除了驚人的求生與生態角色,猪的智慧也堪稱驚豔。 動物學實驗和生活觀察表明,它們的學習能力和智力至少不輸於狗,甚至可與靈長類相提並論。 名叫Nady的小猪學會將球投入籃筐,識別不同形狀才行動,顯示對物體形狀的理解; 它還能從字母積木中準確拼出“ham”(火腿)。 與人類嬰兒比拼認知,毫不遜色。 韓國研究中,小猪在複雜圍欄後尋食時,比小狗更快找到開口; 在迷宮中,它們能記住最短路線; 見鏡子奪食,懂得利用反射判斷位置。 許多寵物豬甚至能開門、翻冰柜,媲美馬戲團中的猴子與狗。 此外,作為群居動物,猪擁有同理心,會對同伴情緒產生共鳴——這在靈長類和鯨豚類之外屈指可數。
正因如此,現代工業化養豬業的做法備受爭議。 母猪籠(產仔欄)僅長2米、寬0.6米、高0.7米,母猪在內只能側臥或直立,難以轉身; 配合人工受精、持續產崽,它們一生無法離開欄舍,被當作“生育機器”,與它們豐富的情感世界極不相符。 許多地區已開始抵制與改良這些極端限制。
生物學上,猪隸屬偶蹄目猪科,約二十個物種。 其中最小的雞豬僅半米長、不足十公斤; 最大的大磷猪可超兩米長、近三百公斤。 家豬為野豬的一個亞種,起源於印尼、菲律賓一帶,後傳入歐亞大陸並被馴化。 猪的另一大特點是食性廣泛:草、樹葉、果實、昆蟲、青蛙、老鼠、鳥蛋無所不吃。 印度野豬曾捕食鹿與獼猴,伏爾加河沿岸野豬會捕魚。 美國2012年一比特農民心臟病發作倒地猪圈,竟遭野豬啃食,恐怖至極。
令人驚訝的是,猪是已知四種耐蛇毒的哺乳動物之一(另三種為蜜獾、猫鼬和刺猬),囙此可捕食蛇與蜥蜴。 它們的嗅覺更勝犬類:狗有872個嗅覺相關基因,猪則有1301個,約為狗的1.5倍。 人類利用這一優勢,培育母猪獵松露,猪也囙此得名“松露獵人”。
在非洲大草原上,疣猪(warthog)因長腿能逃脫獵豹追擊; 它們的獠牙可抵禦獅豹攻擊。 猪科動物普遍有向上生長的犬齒,最誇張的屬印尼鹿豚(babirusa),其上、下犬齒長得驚人,向頭部彎曲,猶如“拳擊戰士”,甚至會站立打鬥。 試想,當年被人類馴化的若是鹿豚而非普通野豬,猪圈裏的打鬥場面定更激烈!
總之,猪是人類最早的朋友,今天它們不僅滋養著我們的味蕾,更以驚人的生存力、智慧與醫學潜能,成為我們無法替代的夥伴。